NEW: Literary Texts for the Chinese Language Classroom
We have been delighted to benefit from the expertise of ZHAO Xia 赵霞, Associate Professor in Chinese children's literature, at the College of Creative Culture and Communication at 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 Following feedback from her keynote at the plenary on teaching literature at the UCL CI Chinese Teachers Conference in 2020, she has kindly helped us select a range of really interesting, language-appropriate, literary texts to get you started!
We are including short bios of the authors at the end of each piece, and are hugely grateful to them, and to Prof Zhao, for giving us the relevant permissions to use them in this way.
Teachers: Have a browse, consider the different approaches/levels that these texts could be used in your classroom. We'd love to have your feedback, and even better if you'd be willing to share any materials based around these, we'd be delighted to hear from you!
Xue Weimin 薛卫民
一天和一年 薛卫民
太阳上山下山,
走一天。
野花上山下山,
走一年。
太阳走了,
太阳去照地球的那边。
野花走了,
野花寄回洁白的雪片。
作者简介:
薛卫民,1959年8月生。1982年1月四平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1983年参加《诗刊》社第三届“青春诗会”。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委员。浙江师范大学儿童文化研究院兼职教授,吉林师范大学文学院兼职教授。儿童诗集《快乐的小动物》《为一片绿叶而歌》分别获中国作协第二届、第四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有《四季》《太阳是大家的》《地球万岁》等二十多篇诗和散文,被选入国家统编人教版小学《语文》课本、幼儿园教材及香港中小学教科书。
Ge Bing 葛冰
白 板 葛 冰
他做梦都没想到,会长出这么一颗大门牙来。就在他上下唇中间,四四方方,白白亮亮,宛如麻将牌中的白板。所以古人说的“笑不露齿”,他是绝对做不到的,他只能老龇着。
小孩们见了他都喜欢摸一摸他的牙。他也蹲下来让他们摸。摸够了,孩子们又说他挺像蟋蟀中的“老米乖乖”。因为老米乖乖牙就特别大,又不会咬架。老米乖乖就老米乖乖,他也从不介意。
老米被介绍到小街“杏花”酒店帮工。他在店老板面前挺胸收腹,双臂肌肉虬结,表示自己浑身有的是力气。酒店老板皱眉头说:“人来可以,但牙来不行。”老板嫌老米外观不好,让他把牙去掉才肯收他。
于是老米去找牙医了。瘦而小的牙医把他的大牙摸了又摸。先用小手钳,又改用大钳,直至最后,从隔壁铁匠铺借来夹铁棍用的大老虎扳子,扳住大板牙。牙医用尽了力气,身体都被老虎扳子吊得在老米面前打起悠来。大牙却安然无恙。牙医终于泄气地松开大扳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你这不是人牙,简直是狗牙,天狗牙。”
天狗就天狗,老米倒觉得没什么,不料这么一叫开,却招来了大麻烦。
武行十三街有一名武功盖世的老爷子,叫郑明月,是黑月帮掌门人。他不仅将一柄青龙偃月刀使得出神入化,更有一手“明月十三珠”的暗器功夫,天下奇绝。现在有人要当“咬月亮的天狗”,专门对着他黑月帮的忌讳(huì),这不是“老鼠舔猫鼻梁——找死”吗?
两个黑衣汉到老米的小屋送帖子来了。
“这是什么?”老米没见过帖子,也不认识字。
“没见过吧?”一个瘦汉子得意地说,“这是我们老爷子给你下战书来了,约你明日午时三刻,在街口上比试功夫。”
老米不会功夫,可他觉得人应该讲信用,既然人家约好了,他若不去,就是失信了。
所以第二天,他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早早来到街口,他怕迟到。
街口人山人海,全镇子的人都来了。中间空出一个场子。老米也挤在人群中间,探头探脑地往里看,看了半天,总被前面的后脑勺挡着,看不大清楚。他最后实在憋不住了,便拍拍前面那人的肩膀:“劳驾,空一点儿地儿,让我也看看。”
那人回头一看是老米,便笑了说:“不用空一点儿,圈里边的地方都是你的。”
人们笑着把老米拥到场子中间,老米这才看清,圈内已有八条黑衣汉子,个个双手叉腰,不声不响地盯着老米的板牙。老米的牙被人看惯了,倒也不以为然。他想起自己刚才看不见圈里的难受劲儿,就好心地把板牙龇得更厉害点儿,好叫人们看得更清楚些。
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接着空出一条道来,四个人抬着一顶小轿轻轻走进圈子。轿子往场中间一停,轿帘一挑,下来一个穿青缎绸袍、尖嘴猴腮的老头儿。刚才叉腰的八条汉子一齐恭恭敬敬行半跪礼,口称“祖师爷”,老米也不由自主学着他们的样子叫了一声。老爷子惊愕地翻着眼珠望着老米:“刚才是你叫我祖师爷?”
老米忙说:“我看他们叫,我也跟着叫了。”
老爷子冷笑一声:“我是来和你比试武功的,你却这么叫我,难道你害怕了?”
老米老老实实回答:“怕倒没怕,我又不知你叫什么,见他们都叫你祖师爷,想必那是你的外号了,便也这么叫了。你的外号比我的好,不像我,先是叫白板,又叫老米,现在又叫什么天狗,说我这牙是天狗牙,专咬月亮。”
他这一番话逗得周围人都乐了。老爷子却勃然变色,盯着老米厉声问道:“你觉得你这牙能咬动月亮?”
老米搔着脑袋说:“没试过。”他说的是大实话,但在别人听来,又是挑衅的语言。
老爷子冷笑一声:“好!好!今天看看,是你的牙硬,还是我的明月十三珠硬,小心我打掉你这天狗牙。”
老米忙拍手说:“那再好不过,我这牙是磨盘磕不掉,老虎扳子扳不掉。你若拿那什么珠把它弄掉,我真是大大感谢你了。”
老米说的是肺腑之言,那老爷子却听成了是故意气人,是在“叫阵”。他袖袍一抖,手掌中已托着十三颗白亮亮的珠子,个个有指肚大小,全是精钢打成。在老爷子掌心中转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老爷子足尖一点,身轻如燕,跃至小轿顶上,一个金鸡独立,单足踩在轿顶的尖上,向老米吆喝一声:“小子!看珠!”掌中一颗钢珠激射而出,直射老米的大牙。
老米正看得入神,忽见一个白晃晃的东西风驰电掣而至,他虽不怕掉牙,却也紧张,本能地一闭眼睛;钢珠快如闪电,眼看就要击在白板牙上,忽然“噗”的一声,精钢珠子全散成细小碎片落了下来。
“咦?这牙怎么没掉?”老米奇怪地摸着自己的大牙,接着他皱眉“噗噗”朝地上啐了两口嘟囔道,“你那珠子是土做的吗?怎么落了我一嘴泥?”
老爷子脸色惨白,并不搭言,一咬牙,手又一扬,十二颗钢珠连续射出,眼看又要打在老米的大牙上!又是“噗”的一响,十二颗钢珠竟然飞了回来,老爷子慌忙抓在手中,精钢珠滚烫之极,竟将他掌心烫下一层皮来,他强忍住疼痛,没有做声。刚才众人都没看见,他却看见了,他两次射出的钢珠正要击中大牙时,却都被一个泥丸击中,第一次将钢珠击碎,第二次将钢珠打了回来。泥丸从何而来,老爷子也没看清。但泥丸敲碎钢珠,显见对方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老米又讲出泥丸,这使他更怀疑老米就是那抛泥丸之人。
老爷子暗叫一声惭愧,满脸通红地跳下轿向老米一拱手说:“谢大侠手下留情,在下认栽了。”说罢便低头走出了场子。
杏花酒店老板把老米叫了去,主动雇用他当伙计,不是干粗活,而是专门站在酒店门口,用现在的话说叫“礼仪小姐”。老板说:“人长得丑不丑没关系,只要牙在就行。”因为自从街口比武之后,老米的牙名声更响了。
不光来看,还有人摸。摸牙的大多是小孩,但也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夹在里面,数他摸的时间最长。从老米牙尖一直摸到牙根,又摸回来。每当酒店老板表示不耐烦时,白胡子老头儿便不声不响地取出一块银子递过去,老板便不声不响地将银子拢在袖里,笑眯眯离开。
“你不向我要钱?让我白摸?”白胡子老头儿小心地问老米。
老米龇着牙连连摇头。他想只要让人高兴,他何乐而不为呢?
白胡子老头儿每次摸完离开酒店时,都回头看老米一眼说:“可惜这牙长在你这样老实人身上,要是长在强盗嘴里就好喽!”老米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胡子老头儿摸了十来日,终于不摸了。老米发现自己夜里睡觉总是睡得很死,一闭眼就到天亮,待醒时,满嘴都是异香味。他的那颗大牙似乎也在变,由方方正正变得圆了,到后来还出现了小洞洞,洞里似乎还有东西,晃一晃,哗啦哗啦响。
但再也没有孩子敢摸他的牙了。因为不知怎的,谁的手指一伸向老米的大牙,后背便像挨了无形的针刺,顿时手脚麻木,动弹不得。到后来,老米自己也不能摸牙了,他一摸或一晃脑袋,就口歪眼斜地抽筋。
老米怀疑是白胡子老头儿搞的鬼,因为这些日子他一直也在酒店里陪着他的牙。
老米终于生气了,他也想骂人了:“不知哪来的捣鬼的老东西,拿俺的牙穷开心。让俺的牙掉不掉、长不长地老悬着,俺可要骂你了。你要真有本事,帮俺把这大牙弄掉。”
他刚说完,坐在桌边的白胡子老头儿一下子蹦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盯问:“你真不要这牙了?”
“我早就说过多少次了,你不知道?”老米问。
白胡子老头儿摇摇头,瞅着老米说:“要是我帮你把这牙弄下来,你肯给我吗?”
老米说:“那有什么不行?问题是你白费劲。这牙磨盘磕过,老虎扳子扳过,十三珠打过……”
老米还未说完,白胡子老头儿取出一大锭金子放到老米面前:“这个给你!”
老米说:“我凭什么要哇?”
白胡子老头儿眼一眨巴,又回身小心翼翼地从包袱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来,众人皆吃一惊。锦盒里是一个象牙雕的小龙船,船上除有三层楼阁外,还有数十个小人儿。
这样的象牙雕天下少见,价值连城。
白胡子老头儿把象牙船也递过来:“加上这个够了吧?”
老米连连摇头:“我什么也不要,这牙我本来就不想要,你把它弄掉,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好!好!”白胡子老头儿欢喜得抓耳挠腮,像毛猴一样,忙不迭地收拾起金元宝、象牙龙船,装进包裹里,又飞快从袋子里取出极精巧的小凿刀来,一边小心翼翼地敲击老米的板牙,口中出语如珠地连声说道:“不瞒你说,你这大牙可是天下第一好料。我细看了十几日,那质地比最上等的象牙还要好出许多倍。我走遍天下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一日在街口我用泥丸替你挡住钢珠,就是怕那厮毁了这宝料。说实话,你要是坏人或强盗,我早就不客气地把这牙偷敲了去。可惜你是个大好人,我不能强抢,这牙自己又掉不下来,我手又痒痒得难耐,故而夜夜用香雾把你迷倒,然后在你那牙上雕琢。不是吹牛,老叟我雕技天下第一,已将你这大牙雕成了七八层空心球,就是球中套球,你千万别动,待我小心把这牙球取下。”
白胡子老头儿说着,脚尖在地上虚踩两下,身体竟然离地一尺,悬空飘浮,也不见他手怎样动。只听“叮叮咚咚”玉石之声不绝于耳。
终于,他把牙球从老米嘴上取下,小心地捧着,用丝绢裹上,放进一个方锦盒中。
“好料!好料!几千年难遇的好料。”白胡子老头儿笑得眯缝着眼,又回头问老米,“你真的什么也不要?”
“不要不要!”老米连连摆手,习惯地摸着嘴唇。
“好极了,我去也。”白胡子老头儿一声呼哨,身形一晃,声音已到了外面屋顶,“谢谢!”
酒店老板看着老米叹口气说:“唉!你至少也应该要那锭金子,真是傻瓜,你会后悔的。”
老米咧嘴笑笑,他才不后悔呢,没有大板牙,他会快活许多。只是想到以后再没有小孩来摸他的牙,心里不免有点儿寂寞。
作者简介
葛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83年开始儿童文学创作,写过小说、童话、剧本、低幼儿童作品,迄今已出版作品数百部,有1000万字作品。其作品曾获中国作家协会第二届优秀儿童文学作品奖、宋庆龄基基金会文学大奖、中国出版政府奖、国家五个一工程奖、中华优秀出版物提名奖、陈伯吹儿童文学奖……长篇童话《蓝皮鼠大脸猫》、《小糊涂神儿》、《小精灵灰豆儿》等被中央电视台拍摄成系列动画片,多次获得“金鹰奖”、“金童奖”。
Bing Bo 冰波
凡尔医生出诊记 冰 波
凡尔医生是最伟大的医生,从头发开始到脚趾甲,人身上的任何部位发生病变,他全能手到病除。甚至连蚯蚓的骨折、青蛙的牙痛、海带的胃溃疡,凡尔医生也都不在话下。
有一天,凡尔医生突然被国王秘密地召去了。一路上,凡尔医生老在嘀咕:我预感到,要发生糟糕的事了。
凡尔医生进了国王的密室。
国王威严地坐着,久久地望着凡尔医生一言不发,使他感到一阵阵紧张,头皮直发麻。
“我遇到了灾难……”国王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里充满了委屈,眼圈红了起来。
国王还会有这副可怜相?凡尔医生吃惊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王后要和我离婚了……”国王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凡尔医生脑袋里轰地一响。这,怎么可能?王后要和国王离婚?对尊贵的、至高无上的国王来说,这是闻所未闻的丑闻啊!
“为……为什么?”凡尔医生问。
“唉,”国王叹了口气,“一下子也说不清,你先听一段录音吧。”
国王打开了录音机。
喇叭里,传出了奇怪的声音:一声声又尖又响的呼啸,时而高,时而低,听起来又凄厉、又悲惨,极其像猪在被杀时发出的惨叫……
天啊,凡尔医生想,多么可怕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这猪叫真可怕!”凡尔医生谈感想。
“不,不是猪叫,”国王悲伤地摇摇头,“这是我睡觉时打呼噜的声音。王后就是为这个要和我离婚,她说她不能和猪在一起生活……”
国王的眼圈又红了:“可我是国王啊,不是猪。叫你来,就是要你治好我的呼噜。治好了,王后就不会和我离婚了,求求你!”
凡尔医生想:我什么病都治过,就是没治过打呼噜。可是,国王这么眼泪汪汪的,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我试试。”凡尔医生硬着头皮答应了。
于是,凡尔医生开始着手研究了。他绞尽脑汁,夜以继日地研究,终于有了眉目。他选用了一百多种稀奇古怪的药,配制成一种新的丸药。然后,作为一种辅助治疗,还设计了一种非常奇特的服药方法。下面是“服药方法”中的一小部分细节:
国王必须穿睡衣,怀抱一个大枕头,爬上一棵直径20厘米的梧桐树;然后,对着月亮学三声蛤蟆叫;然后,刮自己十二下鼻子;然后,爬下树,单脚跳回卧室;然后,闭左眼、瞪右眼,作深呼吸;然后,……然后,……然后……(以下尚有七十八个“然后”,删去),最后,躺在床上,想着小时候尿床的事,同时服下丸药。
国王为了不再打呼噜,只好一样样照着做。做完所有的规定动作,用去了三个小时。
国王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凡尔医生来了,急切地问:“怎么样,不像猪那样叫了吧?”
国王点点头,指一指录音机,有气无力地说:“你自己听吧,改成驴叫了。”
凡尔医生一按录音机,喇叭里果然发出了驴叫。一声声叫得悠长,叫得欢乐,叫得放肆,一听就知道是一头傻驴,傻劲儿彻底发足时那种特有的叫。
凡尔医生吓得脸都白了。
然而国王竟没有发怒,只是说:“有变化就好,继续研究,去吧!”
凡尔医生赶紧溜了,回去继续研究。
“可能是丸药配制得不对,再加上一点药进去吧。”
凡尔医生又在原先的丸药里,加进了二百多种新的成分。
依旧照着上次的服药方法,国王累得汗流浃背,终于服下了新的丸药。
国王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凡尔医生又来了,紧张地问:“陛下,这次一定是猪叫、驴叫都没有了吧?”
“混帐!”国王怒容满面,“你到底搞的什么鬼?这次改成狗叫了!”
凡尔医生全身发着抖,听着录音机里发出的声音:一阵阵狗的吠叫,叫得疯狂、叫得凶恶、叫得让人起鸡皮疙瘩,一听就知道,完全是一只疯狗吠声。
凡尔医生抖得忘乎所以。
“滚吧!”国王大发雷霆,“下次再不能医好我的病,就枪毙你!滚!”
凡尔医生连滚带爬地逃回去了。
他带着一阵阵虚汗,冥思苦想。最后,终于一拍大腿,醒悟过来:“对了,一定是服药的方法不对头,可能是太简单了,应该再增加一点内容。”
于是,他又设计了一套更奇特、更复杂的“服药方法”。除了原来那些基本动作外,还要国王增加做扯头皮、爬床底、跟蚂蚁谈心、给黄瓜唱歌等等。所有的动作共分成七十二节,每节三十六个动作。
……国王下了最大的决心,气喘如牛地照着规定——去做。等到做完最后一个动作,服下了丸药,东方已经发白。
国王一头倒在了床上,与其说是睡着了,还不如说是昏过去了。
奇迹终于出现了。国王睡得很安宁。呼噜声消失了。凡尔医生奇特的治疗,终于见效了!
国王拥抱着凡尔医生,欢呼着:“万岁!王后不会和我离婚了!”
凡尔医生到底是天才。他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他满载着国王赐给他的礼物,回到了他的诊所。
凡尔医生觉得疲乏之极,身体散了架似的。这些天,他不但发疯一样地研究,而且受了两次惊吓,脸也黄了,人也瘦了,虚弱得好像一口气就可以被吹起来,迎风飞舞。
“唉,到乡下去住几天,换换空气吧。”
几天以后,凡尔医生打点好行装,准备到乡下去了。
突然,门铃响了,国王的侍卫进来了,大声说道:“凡尔医生,国王要立刻召见你!”
凡尔医生眼前一黑。天哪,一定是国王的老毛病犯了!
当凡尔医生战战兢兢地走进国王的密室,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国王见他进来,就久久地凝望着他,一言不发。
凡尔医生紧张得手脚冰冷,灵魂早已出壳,飞向远方。
“我遇到了灾难……王后又要和我离婚了。”国王眼圈红红地说。
“难,难道又,又发病了?”
国王悲哀地摇摇头:“不,你的治疗很见效,我已经不再打呼噜了。”
“那,那为什么……”凡尔医生糊涂了。
“唉,”国王深深叹了一口气,“王后说,自从我不再打呼噜,夜里就静得可怕,她就因此常常做恶梦。要是我不恢复打呼噜,她就永远不会睡上安稳觉了。她就是为这要和我离婚,她说她不能和一个不会打呼噜的傻瓜一起生活……”
凡尔医生吃惊得跳了起来:“陛下,您是说,您要恢复您的打呼噜?”
“对,而且不要驴叫、狗叫,就是那种猪叫,那是我的传统。”
从国王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对杀猪一般的呼噜声,现在已经无限的憧憬。
凡尔医生两眼一黑,双腿一软,不顾一切地昏过去了。
作者简介:
冰波,童话作家,杭州人。国家一级作家。他性格内向、自卑,却敏感、聪明。喜欢安静和冥想。1979年开始儿童文学创作,著作颇丰,嘉奖迭出。他的写作风格多样,抒情、唯美是他的擅长,曲折、跌宕也是他的强项。他的作品,或细腻绵长,或大气磅礴,总会透出一种智慧、机巧,令人回味。主要作品有:《狼蝙蝠》《月光下的肚肚狼》《孤独的小螃蟹》《阿笨猫全传》《蓝鲸的眼睛》等。
Zhou Rui 周锐
分月亮 周 锐
我的好月亮,
挂在蓝天上……
一只夜莺,在唱她最心爱的歌。明净的月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身上,她都唱得入迷了。
可是,夜莺的歌声一下子被打断了。从不远的地方,传来猫头鹰的叫嚷:
“你不能这样唱,夜莺姑娘!什么‘我的好月亮’,好像月亮全归你,我就没份儿啦?”
“对不起,猫头鹰大婶!”夜莺连忙解释道,“我不过是这样唱唱罢了,并不会真的把月亮叼到自己窝里,再说这歌词也不是我编的……”
“不行,反正我听着不舒服。你实在要唱,就得把词改一改。”
“怎么改呢?”
猫头鹰使劲儿想了一会,想好了。
改过以后的新歌词是这样的:
我和猫头鹰的好月亮,
挂在蓝天上……
夜莺无可奈何地刚把新歌词试唱了一遍,又听见乌鸦罗嗦开了:
“夜莺姑娘,你们这样干未免太说不过去了。月亮成了你们俩的,那我夜里需要月光照看一下宝宝,还得向你们借月亮罗?不成!我也该有一份!你那歌词还得改!”
夜莺叹一口气。那么,就该改成:
我和猫头鹰和乌鸦的好月亮,
挂在蓝天上。
糟糕的是,这时树林里的鸟儿们都被吵醒了。孔雀、鹦鹉、画眉、百灵……大家气呼呼地围住夜莺:“你们三个把月亮分啦,没那好事儿!”
“歌词还得改!”
“还得改!还得改!!”
这样改下去,还成个什么歌?
作者简介:
周锐,只读了一年初中。16岁起当了两次农民,一次在南方,一次在北方,共5年。之后当过油轮上的轮机工,钢铁厂的驳船水手,美术出版社的文字编辑。在农村和船上已开始创作诗和小说,1979年转向儿童文学。已出版童话、儿童小说、儿童散文四百多种,包括《大个子老鼠小个子猫》《中国兔子德国草》《方果子》《琴棋书画》《童话作家&英语菜鸟世界行》等。获各种文学奖一百多项。现在致力于用儿童文学整理中国的传统戏剧,并自己配上具有儿童情趣和想象力的插画。
Ban Ma 班马
老木舅舅迷踪记 班 马
叫舅舅“老木”,他蛮高兴的。
他本来就姓莫名其妙的“莫”,念成“木”很容易。他才36岁,给他的“木”再加上个“老”,叫成了“老木”。他认为这是对他够朋友,他就是研究“老”的东西的。
“老木”的客厅,是一间木头客厅。
客厅本身就是用原木造的,不漆。所以这厅里总是有很香的木头气味。厅的地下、壁上到处可见一圈圈木头的年轮。在厅里走几步,好像在跨越几百年的时间。舅舅的沙发很硬,因为它其实就是一条大树木板,坐在上面使你觉得像个猿人。他还有一个供休息用的藤编吊床,躺在里头可以返回去做只猴子。这间客厅安装有温控系统,顶部全是透明玻璃,厅里长满了植物,夜晚能透过树叶看到星星……
舅舅在他的木头客厅里总是赤脚,有时还喜欢光着身子。
他并不怪诞,据说是培养职业心情——老木舅舅的职业实在很难讲清。说是科学家,不准。说是超级间谍,容易误会。还是用简单的算式比较好得出他是干什么的答案:(生物学家+仿古心理学家+动物心理学家)×电脑专家-(怪人+小孩子)÷星球生态哲学家=老木舅舅。看来,还是很难算准他是干什么的。
老木舅舅的名言是:“古老的谜,要用古老的心情才能破译,并不全靠高科技。”这句话,后来也弄得很麻烦,它同时被科学界、军界、文化界高度重视。所以,舅舅忙得要命。
反正,舅舅每次一订机票,报界的记者就跟着也打电话订票,说:“别多管,就给我订和老木博士一样的机票!”
但是舅舅行踪诡秘,经常失踪。
他的经历,很多年以后才渐渐解密。
与“枪手老丹”同行
老木舅舅赶到一座城市去探访一个叫做“枪手老丹”的古怪艺术家。
老丹的绝妙作品,只通过照片公开,却已举世轰动。这次,老丹突然要在这座城市首次拍卖惊人巨作。各地的收藏家、富豪,官方的科学家,这有情报机关纷纷赶到,准备高价收购。
拍卖,竟然是在一座肉类冷藏仓库里举行。
大家不得不换上冷库的大棉袍,挤在硬邦邦吊满的冻猪肉之间来叫价。
老丹只拍卖一件作品。就这一件作品已经让大家目瞪口呆——那是一方巨大晶莹的冰块,这块冰块里面竟然有一朵真正的云。看呐,它就像是在夕阳下正在飘动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被老丹活生生地弄到冰里去了!这是一朵美丽飞动的红云,还翻着一丝一缕的云气,却凝固在冰里,成了一块绝世的水晶宝石!
这件命名为《恐怖》的巨作开始拍卖。
冷藏库里顿时疯狂了。叫价从“四千万”开始,一个比一个高!地上落满了急出来的冰冻汗珠子。最后,《恐怖》以惊人的“八千万元”被一位大富豪买下!
老丹走了。他什么也不再抛出来了。
老丹的住宅,经常被示威者包围,因为从他作品的照片上可以看到,他尽“创作”活生生的东西,他用绝密技术把动物、昆虫等残酷地凝冻在冰里。示威者曾切断他的电源,可老丹无所谓,看来他的冰块作品并不放在这里。
愤怒的示或者高举着各种牌子——
妇女团体:“枪手老丹!可耻!”
绿色和平组织:“不许冰杀动物!”
雕塑家:“求求你,老丹,别让我们失业!”
军方和情报机关窥视的是老丹的秘密技术。可是没人敢接近老丹,据说,他使用一杆冷冻枪,能一刹那把任何活物给“冻”在冰块之中。
老木舅舅当晚摸进了老丹的住宅。
楼里黑漆漆的。老木顺利地潜入老丹的卧室。不料,一盏油灯突然点亮!灯下正坐着老丹!他浑身赤裸,围一块兽皮,像个原始人——
老丹说:“别怕。我正等着你前来。”
老木说:“……实际上,我是你的崇拜者!”
“少废话!”老丹隐隐一笑,说:“拍卖会上,我看到只有你一直在研究我这个人。我想,今晚我们会见面的。”
老木大胆地说:“老丹,我觉得……你活得很痛苦。”
老丹打断他的话,说:“我在等你。走吧,我想邀请你跟我一起进行一次创作旅行,怎么样?”
老木看看老丹的眼睛,决定与他同行。
老丹的车,是一辆巨大的冷藏车。老丹背着他的冷冻枪,阴沉着脸开车上路。
老木第一次亲眼目睹老丹的“创作”,是在郊外路边的一个池塘边——老丹端着枪就像端着摄影机一样,长久等待着他满意的“镜头”。突然,他开枪了,只听很轻的“扑”一声,一股气体窜出,池塘的一角霎时间就变成了一大块冰,什么都冻结在冰里:水草正在抖动,鳟鱼嘴边的气泡正冒出来,龙虾的触须是那么灵活,连水面上的一层潆潆雾气和池塘的树影也全都在这块冰里!特别奇妙的是,那两只正贴着水面飞飞停停的蜻蜓,也飞在冰中了!翅膀还在抖颤呢!天哪,一切都保留得跟活的一样……
老丹斜瞟老木,问:“你觉得它是不是应该取名叫《大自然的梦》,啊?”
老木脑筋转了一下,说:“不。它叫《完蛋》。”
他俩轮换开车,昼夜行驶。老木觉得一切都在老丹的一个什么秘密计划之中,可是,他不知道究竟往何处去?老丹看来并不担心冷冻枪。老木也没看出名堂。秘密就在临时配制的弹药里。
途经大沙漠,老丹“冰杀”了一头狮子。他故意惹怒这只猛兽,让狮子直扑过来,然后一枪,狮子跳跃在冰块中,它的每根燥热的毛发和飞扬的热沙,都永远地留在了冰里——看来,老丹要的就是这种活生生的东西!
一周以后,老木还是猜不出这辆装上冰做的冷藏车开往哪里。当他们来到海边,老丹的疯狂行为叫他真吓了一大跳。老丹突然买下了一条大游艇,把冷藏车开上了船,准备远航。
老丹拿出巨款买船:“这里是三千五百万,够吗?”
船主惊讶得快说不出话来:“天哪……船归您了!”
老木做梦也没想到,半小时之后,老丹又向一个当地富翁买下他的私人飞机。
老丹拍拍飞机,说:“我用三千五百万买下了。”
这简直是拿钱当废纸用。老木一算,《恐怖》拍卖所得的八千万元,就这样用掉了七千万!老木不得不害怕这个老丹想要干什么。这时候,老丹已雇了两名船员,按照他的航线把那条装有冷藏车的游艇驶向大海……
在飞机前,老丹问:“你还敢陪我继续旅行吗?”
老木觉得此刻老丹的眼神里露出一种非常遥远又非常宁静的光来,甚至有点单纯。
他俩一前一后坐上了这架轻型飞机。
在空中,老丹又“制作”了一件飞翔中的野鹅作品。老木从来没有这么贴近地看到过大鸟飞行时那优美而又有力的姿态。这一件命名为《无家者》的冰块坠下海,浮在海上。海面,可以望见那一艘游艇和它甲板上的冷藏车。
当他们降落到海上,与游艇相会时,老丹就把那架飞机白白送给了那两个船员,让他们飞回大陆。
只剩下艇上的老丹和老木以及甲板上的冷藏车,还有就是寂静的大海和寂静的天空……
老丹仰躺在甲板上,呆望着蔚蓝的天穹出神。
他自己在问:“看看这天空,只不过像一层蓝色的玻璃壳,它什么时候将突然打碎……”
老木舅舅后来回忆说,这个时候他已经感觉到“枪手老丹”像一个被吓坏了的疯子。
老丹把船驶向越来越寒冷的地方。
老木看到他向着太阳祷告。
当有一天终于看到了冰山的时候,老丹越来越和善、宁静,眼睛里也闪出了快乐的光。他已将冷藏车内的冰块全都修饰加工了一番。老木明白了,老丹是将他的作品送到这个无人知道的严寒极地来。当船驶进白色的冰峰岬湾的时候,老丹亲切地对老木说:
“我只带你一个人来这里。我的秘密就在这里!”
船靠上了一处冰封的洞口。
里面是巨大的冰窟,成了一个寒冷的陈列厅——老木走进这洞窟里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老丹的作品全部藏在这里,地球上各种生命全都被活生生地保留在这里,色彩斑斓,鲜灵欲动!老木激动得差一点叫出声来,可他不敢出声,真怕这些冰里的“东西”一下子活过来……
突然,老木发觉老丹已经不在他身边。
他急忙奔出洞口。洞口边,放着一幅海图,一捆钞票,还有一张留给他的字条!
老木赶紧看那字条——
老木先生:您乘船回去吧。我担心地球有一天终将遇难,变成像这里一样的可怕寒冬!生命毁灭!我的技术和目的,就是留下生命,而不是被人用去毁灭生命。你看到了我的全部藏品,我满足了。我为地球而收藏它们。再见了,朋友!我没有自杀。我只是要留下一个“人”的作品,我把它命名为《活》。让我代表人类,守护这些可爱的生命!
当老木冲出来的时候,看到了老丹。
“枪手老丹”,这个古怪的艺术家,永远地站在了他自己的最后一件作品之中——老木看到,老丹就像初遇那晚一样,全身赤裸,围块兽皮,像一个原始人,睁着眼睛望着一切,从冰块里望着外面!原来老丹对自己开了最后一枪。他像活的一样,守立在他的冰窟洞口……
老木舅舅回来以后,发呆了很久。
奇遇在北非旧战场
那一年,老木舅舅突然说:他将去参加“巴黎——达喀尔汽车拉力赛”!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是真的去赛车,很可能是在非洲有秘密行踪。
舅舅后来说,在奇遇发生前他本人也不知道。
他的车手搭档是法国人巴莱。
他俩的赛车号码是304号。
体育记者对这两个非职业选手大感兴趣——
“巴莱先生,你们是不是想玩命?”
“老木博士,看来您对汽车产生了兴趣?”
“日本汽车商怎么肯对你们二位赞助……”
巴莱和老木的参赛,确实引起了轰动,日本汽车制造商山田总裁给予特别赞助。
赛前,这两个人关起门来不见任何人。
巴莱是老木的朋友,也是个很有名的动物摄影家。这次,巴莱请老木来帮他完成一桩密谋——他要利用拉力赛穿越非洲的机会,中途悄悄溜向沙漠深处,重返当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北非战场,寻回一件重要的东西!
巴莱说:“老木,我相信那胶卷还能用……”
原来,巴莱曾是战地摄影记者,在那一场同德国人的坦克大战中,他遗落下一筒拍摄实战的胶卷。几十年来,巴莱一直被一个固执的念头折磨着,他坚信沙漠的气候一定会使那一筒密封的胶卷至今保存完好,如能找回,冲印出来,那会轰动世界的!
老木舅舅当时正接到惊人的卫星分析报告,说从北非沙漠上空探测到有不明物体活动!所以两人都有兴趣秘密潜入大沙漠。
开赛那天,山田总裁大发脾气:
“怎么?带摄像机?难道是去旅游吗?……”
山田把巴莱的摄像机砸个稀巴烂。
吓得两人以为密谋败露。当赛车经过巴黎到马赛港的第一站,被装船运往非洲的时候,不料山田又在船上向他们道歉,并赔赠了一架摄像机。
残酷的车赛在非洲大陆打响了。
304号赛车在前几个赛段中,装模作样地横冲直撞过一番。不久,巴莱和老木开始执行逃脱方案,假装修车,趁机横插进撒哈拉大沙漠……
两人驾车飞驶了四天。
巴莱一路触景生情:“啊!大沙漠还是这么干净!”
当年那一场残酷的坦克大战又渐渐回到了他的心头。他已经在地图上研究了好几年,现在越驶越近,他开始担心旧战场会不会被沙埋住了。
当年的地点就在前方。
当巴莱领着老木登上一道沙丘,朝下面的谷地望去,出现在眼底的景象简直让他们大吃一惊,两人吓得急忙伏下身子——旧战场废墟不但没有被掩埋,那些旧日的钢铁武器竟然更加闪闪发亮!更让人吃惊的是,在那一片坦克和大炮的废墟中,正晃动着不少人影!再仔细辨认,分明就是两支当年的军队,因为那些人影分别头戴法国兵的贝蕾帽和德国兵的钢盔!
两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突然,巴莱职业性地立即抓起摄像机赶紧记录眼前的惊人场面——这是阵亡的鬼魂?还是UFO?巴莱拍摄下的却是真实的战争场面,只见这两支军队又在厮杀、肉搏,到处嚎叫,石块乱飞。士兵充满了仇恨,但没有枪声……
巴莱惊叫起来:“我拍到了血!天哪,是鲜血!”
老木一直在观察:“我觉得他们不像人类……”
巴莱说:“那确实是鲜红鲜红的血!”
这时,他们才发觉正有一小群戴钢盔的“德国兵”从背后包抄上来!老木和巴莱慌忙跳上车,落荒而逃。由于离得很近,他们看清了这几个穿破烂军服、歪戴钢盔、抓着枪杆的家伙!
老木大叫:“狒狒!啊……我明白怎么回事了!”
原来,由于当年战斗的恐怖和长久,使生活在附近石山上的狒狒群落受到了刺激,它们看在眼里,学会了这种行为,竟然代代遗传下来,打斗不止……
老木舅舅明白过来以后,认为动物史可能重新改写!狒狒能拆装东西,打磨钢铁,模仿操练。特别令人惊奇的是,它们已经分成了“法国狒狒”和“德国狒狒”,并且具有真正的仇恨性,这是动物本来所不会有的!
巴莱一路拍摄,感叹万分。
鹰巢用枪支搭成。
仙人掌,长在炮筒里。
旧战场上,遗弃的武器被狒狒摆弄着……
巴莱知道,这是震惊世界的镜头。
当晚,两人潜入空空的旧战场。老木找来一套德国兵的钢盔和破军服,准备明天用来装扮。巴莱找到一辆好位置的废坦克,准备钻到里面秘密拍摄。
巴莱悄声说:“老木,你看,这里还有真子弹呢!”
老木说:“幸亏狒狒没学会开枪。”
巴莱害怕地说:“太可怕了,它们要是会开动坦克……”
天亮了。老木准备行动。
两支狒狒的军队又来开战了。要命,“法国兵”和“德国兵”还分别进行了操练,狒狒军队也会立正,列队。只见“德国兵”正组成方阵,向一个“首领”致纳粹举手礼……
巴莱吃惊地一个劲儿拍摄。
他喃喃自语:“我的妈呀,我要出名了!”
老木套上“德国兵”行头,大摇大摆走上去。他懂一点狒狒、猴子、猩猩的语言和手势,这时就装做一只老的雄狒狒,向那个“首领”的地位发出挑战。他用少林拳一下就把那只称王的狒狒打败,成了取而代之的新首领——顿时,那些当“兵”的狒狒全部归顺了老木,它们都懂这套规矩。
老木嘴里在叫:“吱吱!吱,吱吱吱吱!”
狒狒们也叫:“吱吱吱!”
然后,这些“兵”全都把手中的枪支、刺刀和石块扔到地上。
这些“德国兵”全部举起了双手,学着老木的样子,一起“投降”。老木成功地率领“德军”去向“法军”投降——那边的“法军”一时莫名其妙!老木又带领狒狒“笑”,并用手掌猛拍胸脯表示“快乐”;最后,老木上前同对方的首领亲热,拍打,吱吱乱叫。
两帮狒狒乱跳乱蹦,相会在一起联欢了。
巴莱早已跟过来一路拍摄。他的身边有两只狒狒护驾守卫,执行着老木的命令。
老木已变成一呼百应了。这时,他拾起地上的一只铁罐,命令狒狒们赶快去寻找所有像罐子和筒子的东西!
不一会儿,狒狒搜来的“罐子”已堆成小山。
那一筒几十年前的胶卷筒大概漏不了!
突然,老木大叫起来:“喂!该死,不要拍我的镜头!”老木这才发觉自己这副模样一直在被巴莱拍入特写镜头。他急叫:“你让我在全世界出丑啊……”
老木一下摘掉德国兵钢盔,狠狠摔在地上。
不得了啦!全体狒狒也都一下摔掉了钢盔和帽子。
老木光着脑袋,露出了头发。
——狒狒猛醒过来,一起龇牙咧嘴。
巴莱发急地学叫:“吱吱……”
老木拉上他逃,说:“没用!这下我们完了!”
愤怒的狒狒包围了这两个“人”,要把他们撕碎。
老木和巴莱分别爬上了两根炮管。老木的半截身子塞在炮筒里。巴莱倒吊在炮管上,还没忘记抢镜头。两人眼看没命了!
老木舅舅后来说,在这场沙漠奇遇的最后关头,他还是没想到那一架突然飞到的直升飞机——这时,那个日本人山田总裁坐在直升机上赶到了他们的上空!原来,一切情景都由巴莱手上那台山田赠送的摄像机传送到了这架直升机的屏幕上面!
底下,被吹翻了毛发的狒狒们吓坏了。
当老木和巴莱被救上直升机后,他俩很难过。
老木跪在舱口往下望:“我们人类对不起动物啊!”
巴莱边拍摄边哭:“再见了……我代表全世界电视观众,向你们道歉!”
山田的手上捏着那一筒黑色的战争胶卷,一脸茫然地呆望着直升机下面的黄色沙漠——只听他喃喃地说:
“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了。我也是一个老兵,这苍黄的颜色让我想起华北的大地……我也要道歉,第二次世界大战,我曾在那里当兵参战。”
直升机在空中。他们的耳朵里充满了震动空气的巨大声音:
轰轰轰轰……
哒哒哒哒……
古林之行
舅舅的木头客厅墙上,挂着一幅古林的照片。
在他没讲出故事之前,大家都没注意它。
那次,老木舅舅从东南亚原始丛林里归来,把拍摄的照片冲印出来贴满了一房间,其中,这一张由好几株古树组成的古林照片,叫他看着感到特别遗憾——他最终没能够走到这几株奇怪古树的跟前,因为那里长满了无法通过的毒刺灌木丛,而且到处暗藏着杀手植物,这种杀手植物会伤人,麻醉人,甚至能够吃掉人!老木舅舅只能在两百米之外拍摄下这张照片。
“是它们不让我接近……”舅舅一直在自语。
这张照片一被放大,显出了惊人的景象:绿森森的枝条和叶子中间,竟然盘满了一树的绿花花的大蛇!
“这树不想让人接近……”舅舅有这种强烈感觉。
他用一柄放大镜仔细察看照片,突然又发现了一样东西——在一段树身上,竟插着一枝锈箭,箭身早已绿锈斑斑,但那上面隐约刻着几个文字。老木舅舅的眼睛都直了,据他所知,这种文字至今未被人类发现过!
老木舅舅当即决定重返古林。
几天以后,他和另一位朋友已经驾着小艇深入到了东南亚热带雨林莽莽苍苍的中心地带。这次,他约了爬行动物专家宋泰一起同行。
宋泰一路上赞叹风景:“原始雨林太美啦!”
他俩来到一处庙窟,庙窟其实是在巨树的一道阴湿缝隙中,但供的却是一尊石像,石像手缠巨蛇。
老木跪下,合掌祈祷:“伟大的原始神灵啊,我们不是来冒犯您的,请允许我们进入森林吧,保佑我们……”
宋泰很惊讶:“哈哈哈!你还算是一个科学家?”
热带雨林潮湿、闷热,各种植物都疯狂地生长。老木和宋泰用砍刀开路,有时,甚至不得不爬到树上去抓住长藤,荡过密不透气的灌木丛……
宋泰开始骂森林:“人又变成猴子啦!真是地狱!”
老木警告他:“闭嘴!对原始老林要十分尊敬!”
他们行走了一天,老木陆续发现一些灌木丛里的石雕残块!他的预感果然不错,这里埋着一个远古的王朝……直到宋泰拉去一个地方的层层藤叶,竟露出一尊巨大的蛇身女巫神像!两人在暮色中惊呆了。
宋泰轻叫:“天哪!我们发现古代文明了!”
雨林外面的阳光一收,这里便昏暗下来。
他们在这里找到了许多惊人的东西,倾倒的门廊、圆柱、石盆,还有古怪的石像……都被腐烂的叶子、灌木丛掩埋着……热带雨林里蒸发出湿漉漉的潮气,像烟,像雾,流动在昏暗的林中。
林中一下子就变成黑夜,神秘极了。
宋泰突然惊恐地说:“快听!……有人!”
老木说:“我的动物学家,这里不会有大动物。”
话音刚落,前面的断柱背后猛地闪出一个人影,他满脸大胡子,目光凶狠,端着手枪直指老木和宋泰——
两人吓得魂飞魄散!
那人喝道:“别动!你们来晚了!这里全都属于我!”
原来,他是一个职业盗宝贼,名叫马洛。马洛早已发现了这一片远古废墟。他的知识竟然渊博得惊人,多年来研究东南亚原始丛林中埋藏的巨谜。他一直在搜寻远古王朝传说中的一大笔珍宝和绝世文物,但始终未得手。
当马洛从老木的背包里搜到那张古林的照片时,突然冷笑起来。他也从身上掏出一张照片,想不到拍摄的也是那几株爬满巨蟒的古树!
马洛得意地说:“说起来,我也算个考古学家!”
他断言,藏宝地点就在古树身上。
两个科学家和这个大盗,不得不在丛林里一起宿营。
老木掏出那枝仿制的古树身上的锈箭,指出马洛根本没发现的东西。老木想要探寻一下这文字——马洛先是大惊失色,接着狂笑起来。
原来这箭的年代并不久远。马洛一眼认出这箭正是120年前闻名世界的远东大盗“皮口袋哈克”的记号。哈克有个习惯,总在他没得手的藏宝之处射上一枝刻有奇怪记号的铜箭。
马洛狂笑起来:“哈克老兄,你真有良心!你把珍宝留给了我呃,不不不……我们!我们平分!”
显然,哈克,马洛,无论是谁,都无法接近古林。
老木到半夜还没睡着。他觉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接近古林,等于帮助盗宝。退出丛林,已被马洛的手枪逼迫住。而且,老木自己也对古林充满好奇,他只能对自己解释说:原始神灵啊,我重返古林只是想探明它的奇怪树种……
凌晨,老木和宋泰被马洛恐怖的叫声惊醒——天哪!只见马洛被头朝下高高地倒挂在半空中,一根树藤像条蛇死死地缠住了他的脚腕。看来,这树藤是在夜里悄悄伸下爬过来将他吊起的!
老木虽然早就知道古林周围的植物会杀人,可亲眼目睹后还是大吃一惊!确实奇怪,昨夜马洛为了看住他俩,三个人的腿是交叉贴在一起睡的,这藤蔓却好像清楚它要抓谁。再一看,马洛的那枝手枪也被另一根藤高吊在树顶。
马洛吓得狂叫:“快救我!啊!这树要吃我!”
这并非假话。那树上开着恶臭的巨大黄色花瓣,长满毛茸茸的毒柱和毒粉,人一被包进去肯定没命。
老木要马洛答应一件事:绝不盗宝!
马洛赌咒发誓,打自己耳光。
老木朝树身上插进了一根粗针管,注射了一种药剂,不一会儿,树枝和树藤全都像麻醉了似的萎软松散开来。马洛掉下地,跌得半死不活。
老木发出严重警告,“这是植物的一次行动!”
他相信这片远古老林是有威力的。大概,它不欢迎有人来冒犯它!
他们三个人终于接近了古林。
老木带来了特制的喷雾剂,这样,才得以让守卫圈内的杀手植物全都“休克”。
可是当临近古树,他们心里突然都害怕起来,觉得古人奇妙之极——
你看,古人在几千年之前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丛林与世隔绝。杀手植物拱卫四周。奇异的树液吸引大蛇。蛇赶走了蜥蜴和蛙。这样昆虫就繁殖起来。然后就招来吃昆虫的鸟。鸟吃虫,下粪便养树。蛇又以鸟充腹。千百年来,蛇就镇守这古树!
宋泰扔出了几颗驱赶蛇的气体炸弹。不出一刻钟,所有的大蛇都逃之夭夭了。
马洛发狂地冲上去,可树下没有一丝藏宝的痕迹。他死也不信,爬到腥气的树身上将树洞都查看了一遍。
他气得拔下那枝锈箭,大叫:“哈克不会错!”
古林像个巨大的谜团,使两位科学家也疯狂起来。
三人用马洛的工具朝古树下深挖下去。挖了一阵,没有,土还是土。可是他们却越来越拼命地挖下去,秘密不显现,好像没人能忍受得了!
老木停下了手,心里又感到莫名的害怕,他说:“我们随时可能有危险……”
马洛和宋泰头也不抬,越掘越深,人都埋在坑里了。突然,高耸的树冠倾斜了,树身嘎嘎地倒了下去,快掏空的树根这时慢慢地从深坑下翘了上来,把三个人惊得目瞪口呆!
——一口铜镂雕花的古老石箱,被古树的根像大手一样抓住,死死不放!
马洛完全疯了,他一下拔出刀,挥刀拼命去砍那老人手指一样的树根!树根断了,顿时散发出一阵浓烈的香气……
这股香气一飘上来,三个人的眼睛就同时什么也看不见了!他们只感到眼前似乎晃着一个绿色的太阳,永不停息地耀人眼目……
一周之后,这三人破衣烂衫地爬出丛林,获救。
第三个月一过,他们在城市里恢复了视觉。
他们每看到绿树,就心生敬畏。
老木舅舅在他的木头客厅,讲述古林之行。
他说关于那个地点他们三人都将不对人说。
作者简介
出版儿童文学类的作品有:《星球的细语》、《野猫猜想》、《幻想鲸鱼的感受》、《夜探河隐馆》、《巫师的沉船》、《小绿人》、《风之少年》、《六年级大逃亡》、《没劲》等。作品多次获得全国儿童文学奖。
上海戏剧学院编剧专业毕业。曾任上海《少年报》记者、编辑十年。曾任广州大学儿童文学研究所所长。现任中国儿童中心教育融合实践首席顾问。
自2000年开始从事一系列“非虚构性”儿童类的跨界创作和场景教育艺术,已发布和播出《少年读城记》、《少年读海记》、《少年长江记》、《少年读夜记》、《儿童森林书》(并将由图书形式出版)。20余年来一直亲身亲历演绎自己小说作品《六年级大逃亡》中的人物“柳老师”及其一套新创教育法,穿越于虚构与实境,实践一种“行为互文”的作家新写作。
Zhang Yuqing 张玉清
地下室里的猫 张玉清
小姑娘最初说起那只猫的时候,妈妈还没有在意,小姑娘说:“妈妈,咱们地下室斜对门那间,进了一只猫。”
妈妈说:“嗯,进了一只猫。快吃吧,菜别凉了。”
小姑娘和妈妈正吃午饭。小姑娘夹了两口菜,说:“它出不去了。”
妈妈说:“嗯,出不去了。”
小姑娘说:“它哇哇叫。”
妈妈说:“嗯,哇哇叫。”
小姑娘为妈妈的漫不经心有点不耐烦,语气加重加快:“它不停地叫呢。”
妈妈说:“啊啊,是吗?它为什么要不停地叫?”
小姑娘生气了:“它出不去了呀!”
妈妈说:“哦,出不去了,出不去了。它为什么出不去了呢?”
小姑娘气恼地蹾下了饭碗:“那家没人住地下室没人开门它当然出不去了!”
“哦,哦,”妈妈说,见小姑娘不肯吃饭了,不得不重视起她的话题,“那是7号吧,咱们地下室斜对门靠里间那家,对,是7号,咱们这个楼里就这家还没有住人了,都好几年了,买了房子却一直不来住,人家肯定是另有住处,买房子就为升值,如今哪,这房子可真是涨得厉害。快吃饭吧。可是,可是那只猫,它能进去怎么却不能出来了呢?”
小姑娘觉得妈妈有点弱智,但毕竟态度已经端正了,就原谅了妈妈,重新端起了饭碗,并向妈妈解释:“它是从窗子进去的,从窗子外面进去容易,可要想从里面出来就难了呀。”
“哦,对,对对。”妈妈恍然大悟,不用再做更多的解释,妈妈明白了。她们居住的这栋楼的地下室是半地下结构,地下室的小窗子,在外面只比地面高出一尺,所以一只猫要想由窗外跳到里面去,那是相当容易,但跳进里面之后想再跳出来,就又有了相当的难度——现在从窗子到地面有一米半高了。那家没有住人,地下室里空空如也,没有可以借以攀缘的杂物。如果我们做一下试验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的猫不是百分百都有一下子跳起到一米半高的本领,想来这只误入的猫也不具备这个本领,所以出不去了。还有一个疑点,窗子上不是有玻璃吗?一只猫怎么会轻易破窗而入呢?只有一个解释,窗子上没有玻璃。窗子上为什么没有玻璃呢?当然是人为的;原本是有的,现在没有了。去年,小姑娘家的窗子就被砸掉过,丢失了里面的杂物,估计是让小毛贼偷去卖废品了,因为价值不足百元,也没有报案。小姑娘家用一块铁板善后,把窗子从里面钉死了。想来这家的窗子也是类似的命运,至于为什么里面并没有杂物可偷还要砸窗子,可能有三种解释:一是毛贼没有看清,以为里面有东西;二是看清了里面没有东西,出于失落和愤慨所以砸窗子;三是砸得顺手了,砸完了小姑娘家就砸那家,也没管里面有没有东西。
或者还有第四种可能:那就是毛贼被冤枉了,砸窗子其实只是淘气的小孩子所为。但不管怎么样,如今的现实是,一只猫掉进去出不来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闹明白了,母女间的对话也该结束了,小姑娘似乎还有话说,但这时饭已经吃好了。中午时间是有限的,还有二十分钟就该上学了。妈妈起身去为小姑娘整理书包,把下午不用的书本掏出来,把要用的书本装进去,放一小袋不带壳的零食,把水瓶灌好了水。小姑娘呢?像往常一样,赶紧跑进卫生间,漱一漱口,洗一洗脸,擦一擦油,再解一个手。解手的需要并不迫切,但很有必要,在家里解了就可以在学校减少一次,这样可以在学校里把更多的时间用于学习,这是有好处的。
这些琐碎都做完,小姑娘就该背起书包上学了,不能再耽搁,否则就有迟到的危险。身为中国学生,迟到了可不得了:迟到了就会被值日老师逮到;被值日老师逮到了,就会被班级扣分;被班级扣分了,就会被班主任瞪;被班主任瞪了,就会被有集体荣誉感的同学瞪;被同学瞪了,就会被孤立;被孤立了,就会日子很不好过;日子很不好过了,就会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了,就会学习不好;学习不好了,就会考不上好大学;考不上好大学了,就会将来没有好工作;没有好工作了,就会男人娶不到好老婆女人嫁不到好老公;男人娶不到好老婆女人嫁不到好老公了,就会养育不出好子女;养育不出好子女了,生命就会失去意义了……一只蝴蝶在里约热内卢扇动了一下翅膀,于是在北京掀起了一场风暴,你看身为中国学生,这随便迟到的危害有多大!所以小姑娘不敢迟到,因此没有再与妈妈继续有关这只猫的话题。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那只猫还在地下室里。
第二天中午吃饭时,小姑娘又提起来了:“妈妈,那只猫还在叫呢,一声声的,好可怜哪。”
妈妈说:“哦,还叫呢吗?我这两天没去地下室。”这两天是双休日,妈妈不用去地下室里推车子。
小姑娘说:“叫呢,声音都变了,可惨了。”
妈妈说:“让它叫吧。”
小姑娘说:“不能帮帮它吗?”
妈妈说:“怎么帮?那家人不在,那间屋谁也进不去。别说它了,快吃饭吧。”
小姑娘迟疑着说:“可它叫得太惨了,太惨了呀。”
妈妈不耐烦了:“它叫它的,关你什么事?咱也管不了,没法帮它。你只管好你的学习吧,这与你没关系!”
小姑娘不说话了,默默地吃饭,吃完饭跑进卫生间,漱一漱口洗一洗脸擦一擦油,再解一个手,就去上学了。如果这事确实像妈妈说的那样,与小姑娘没有关系,我们这个故事就该结束了,可是这事却偏偏与小姑娘扯上了关系。
第二天早上,小姑娘不肯去地下室里推自行车了。小姑娘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出门,下楼梯,本来应该去地下室里推了自行车,骑了车子去学校,可是过了两分钟,妈妈却听到小姑娘急急地按楼门的对讲铃,赶紧接了,原来是小姑娘叫妈妈下去给她推车子。
来不及细想,妈妈赶紧下楼去,见小姑娘等在楼门口,因为怕迟到而显得很焦急。妈妈一边走一边问:“怎么不自己推车子?”
小姑娘小声说:“怕猫叫。”
妈妈来不及理论,赶紧跑去地下室给小姑娘推出了自行车,小姑娘骑上车子跑了。妈妈在后面追了一句:“怎么这么胆小!慢慢骑,别急——”
妈妈在原地呆了呆,突然意识到刚才去地下室时,听到那只猫叫得是挺惨的,就回身去了地下室,她想听听那只猫到底在怎样地叫,刚才只顾了推车子,没有细听猫叫。
妈妈进了地下室,在曲曲弯弯的过道里,往里面走了一段,听到了猫叫。一开始声音是细小的,没觉得怎样,可是再往里走,拐一个弯,再接近自己家地下室时,那猫的叫声渐渐听得清晰了。尽管妈妈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听得心尖一颤。
“喵——”仍然是猫的叫声,可是声调却是妈妈从来没有听到过的,那声调尖厉、凄惨、绝望、无助,让人听上去心里发紧,心尖颤动。平常猫的叫声是两个音节相连的,“喵喵,喵喵”。而这只猫此时只发出一个音节“喵”,而且持续地发出来,或短或长,“喵”“喵——”“喵——”“喵!”听到有人来的脚步声,猫叫出的声音更大更急促了,“喵!喵!喵!”声调里在绝望无助中添加了求助的成分。这是一种让人听了受不了的声音,像有一根针一下一下地刺你心尖中最柔软的部分。
妈妈逃也似的出了地下室。她的胸腔里难受得很,怪不得女儿不肯进去推车子呢,这猫叫得确实太让人受不了啦。
妈妈也是个善良的人,从地下室回来,一边上楼梯,一边在心里想好了应该给物业打一个电话。
回到家,等到物业差不多有人了,电话打过去,如此这般一说,要求物业想办法救助这只猫。物业那边接电话的女子有礼貌地说:“好的,我们马上通知那家人,让他们把猫放出来。”
放下电话,妈妈松了口气,就去上班了,今天是星期一。去地下室推自行车时,又听那猫叫,真是让人心里发紧。
中午下班时,那猫还在叫,顾不得多想,赶紧回家做饭。饭刚做好,小姑娘在楼下按铃叫她,小姑娘放学回来了,却不敢推车子去地下室,而车子又必须放进地下室,放在外面有被偷走的可能,这个小区丢自行车可不是一辆两辆了。真是麻烦!妈妈赶紧下楼去帮小姑娘放自行车,那猫当然还在叫。放好了自行车,小姑娘在楼梯口等着妈妈,问:“还在叫吗?”
妈妈说:“还在叫。我已经给物业打电话了,可他们还没有过来。”
中午上学时,妈妈跟着小姑娘下楼,帮她把自行车从地下室推出来。
晚上,猫还在叫。也就是说一整天过去了,问题还没有解决,妈妈有些生气,给物业打电话,但物业已经下班了。这个小区不大,物业不值夜班。只好等到明天再打。到了小姑娘下晚自习回家的时间,妈妈提前等在楼门口,帮小姑娘把车子推进地下室。猫还在叫,在夜晚里显得比白天多了一层瘆人。
第二天早上妈妈当然也得帮小姑娘去推车子。送走了小姑娘,妈妈又往物业打电话,问他们为什么昨天没有解决这只猫的问题。接电话的还是昨天那个女子,仍然有礼貌,先是表示了歉意,然后解释说找不到那家业主,业主留的电话已经变了,联系不上,因而这个问题无法解决。
联系不上就无法解决?妈妈不接受这个回答。
物业女子说联系不上当然就无法解决了,只有业主自己能打开门放出那只猫,别人做不到啊。
“110呢?找110不行吗?”妈妈说。
“找了,110也说没办法,咱们小区地下室的窗子太小,人爬不进去,要不他们倒是可以爬进去把猫抱出来。”
“那,把门锁砸开不就行了吗?”妈妈说。
“砸锁?谁砸?除了业主有权砸自己的门锁,别人无权在没有主人授权的情况下砸别人的门锁,这是受法律保护的。”
“110不能砸吗?”
“110也不能砸,我们问过了。110也不能随便砸别人的门锁。您没听有那么一句话嘛,西方的民谚,别人的屋子,风可以进,雨可以进,国王不可以进。”
妈妈没有听得太明白,但知道是不能解决了:“那,就没有办法了?可那只猫叫得太可怜了,要是再不放出来,它就活不成了。”
“活不成也没办法,这样吧,我们尽量再找一找业主吧。其实我们也一直在找他,他的物业费一直没有交呢。”
妈妈说:“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这事本来也跟我没什么关系。”
放下电话,妈妈虽然不满意,但也没有很生气,也没有很发愁。其实也是,这不是什么大事,麻烦也不是很大,这几天帮女儿推一推车子就行了,也就是几天的事;等那只猫饿死了,也就没事了。
不用几天,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中午,妈妈往地下室里推车时,已经能够听出来那只猫的声音比昨天衰弱了许多。到了晚上,妈妈再去地下室,那猫已经不叫了,妈妈以为它死了,心里轻松了一下,想着再不用听到它的声音,而且明天就不用再替女儿推车子了。不料妈妈走到自家地下室门前时,离得近了,听到人的脚步声,那猫忽然又叫了起来,倒吓了妈妈一跳,赶紧放下车子逃走了。
又挨了一夜,早上妈妈再去地下室里推车子,猫已经没有了声音。妈妈没有完全确信,把车子交给了女儿后,妈妈又返回地下室,蹑手蹑脚走到7号门之前,侧耳细听,确实没有声音,很安静。但妈妈还是不放心,于是用脚在铁门上踢了一下,又踢一下,“喵。”那只猫忽地又叫了,声音细小,有点像婴儿在哭,但求助的气氛更其浓稠深远,妈妈又吓了一跳,赶紧往外走,背后猫还在叫:“喵……”
妈妈想,这只猫可真禁活。
但中午妈妈再踢门时,猫终于完全没有了声音。
晚上,小姑娘放学回来,妈妈替她把车子放进地下室,最后一次再踢了7号的门,仍然没有声音,确实没有声音。妈妈放心了,这只猫终于死了。
回到家里,妈妈向小姑娘宣布:“那只猫死了。”
小姑娘沉默着没有说什么。
妈妈又加了一句:“它不会再叫了。”
小姑娘还是没作声,回到自己屋里写作业。
妈妈没有想到事情会往更复杂的方向发展。第二天早上本该小姑娘自己去地下室里推车子了,可是小姑娘下了楼,很快又在楼下按铃。妈妈赶到楼下,小姑娘的车子没有推出来,小姑娘说:“猫还在叫。”
妈妈心下疑惑地去地下室里推出了车子,并没有听到叫声。打发走了小姑娘之后,妈妈又回到7号门前,认真谛听,没有声音。踢门,还是没有声音。又反复踢门,仍然没有声音。确信猫已经死掉了。
妈妈怏怏地走出来。可是小姑娘怎么说猫还在叫呢?听错了吗?怎么回事?
麻烦还没有结束。中午,妈妈正在楼上做饭,包好了饺子,正要煮,铃响了,是女儿,又要妈妈下楼去帮她推车子。
妈妈对着话筒说:“你自己推进去吧,那猫已经死了,不会叫了。”
小姑娘说:“会叫,还叫呢。”
“那猫已经死了,真的死了,怎么会叫呢?”妈妈说。
小姑娘说:“叫呢,还叫呢。”
“胡说,死了它怎么会叫呢?!”
但妈妈还是下了楼,帮女儿去推车子,但这次妈妈要求女儿跟着自己一起进地下室。到了7号门前,妈妈说:“你听,有叫声吗?”
小姑娘沉默着。
妈妈问:“有声音吗?”
小姑娘小声说:“没有。”
妈妈说:“对了,没有,一点动静也没有,它早死了,昨天就死了,怎么会叫呢?”
回到家,煮饺子吃饭,等到上学时,这次是小姑娘自己进地下室推的车子,没有再按铃叫妈妈。妈妈的心才踏实下来。
可是晚自习放学以后,小姑娘又把妈妈叫了下来,她还是不敢进地下室。妈妈有些烦躁,硬把小姑娘拽进地下室,让她自己推着车子,一边问:“有猫叫吗?有吗?你听到有猫叫吗?”
小姑娘不吭声,逼得急了,才说:“我刚刚一下来,听到了有猫叫,才跑出去,你一来,又没有了。”
“新鲜了,怎么会我一来就没有了,你一来就有了?”妈妈说。
小姑娘说:“就是嘛……我还骗你?”
妈妈说:“那就奇怪了,没有的事。”
放好了车子,母女两人出了地下室,到楼门口,妈妈说:“你现在下去,看看还有没有猫叫。”
小姑娘不肯,妈妈说就在楼梯口等她,让她不要怕。执拗了几下,小姑娘硬着头皮下去了,很快就小跑着出来。
“有猫叫吗?”妈妈急切地问。
“没有。”小姑娘迟疑着说,“你一在,就什么都没有了。”
妈妈笑了,说:“根本就是没有,你听岔了。”
这之后,小姑娘没有再叫妈妈帮她推车子。妈妈还以为问题解决了呢,可是过了几天,妈妈发现小姑娘并没有把车子放进自家的地下室,而是或者放在楼门口,或者放在地下室的过道上,妈妈于是提醒小姑娘自行车放在楼门口有丢掉的危险,放在地下室的过道上则会挡了别人的道,都不可取。但小姑娘的一句话让妈妈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小姑娘说:“我一走进地下室,总会听到有猫叫,心里紧紧的,喘不上气来。”
妈妈说:“可那只猫早已经死了呀,这你知道的。”
小姑娘说:“我知道。”
妈妈说:“死了的猫肯定不会叫,地下室里又没有别的猫,你怎么会总是听到猫叫呢?”
小姑娘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总是听到它叫,我知道它死了,可还是好像听到它在叫。”
天哪,妈妈猛然意识到,这是幻听啊!妈妈也是大学文化呢,虽然不学医,一些基本知识还是懂一些。怪不得这几天总觉得有哪点不对劲呢,只是没有想到这里。妈妈着急地问女儿:“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听不听到猫叫?”
小姑娘觉得有些奇怪:“现在当然听不到,我进地下室才听得到,在别处听不到。”
“那,你写作业吧,写完作业早点睡觉。你别去地下室了,还是妈妈帮你推车子吧。”妈妈匆忙结束了话题。她不敢再跟小姑娘讨论这件事了,怕它会顺着思路延伸起来,要是小姑娘在家里也听到猫叫,那可就是大麻烦了。
第二天,妈妈请假去医院,挂了心理门诊,专家号,一百元一位。心理门诊收费不同于普通门诊,别的门诊专家号才十四元。
接诊专家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医生,这让妈妈有点失望,一百元挂的专家不是她想象中的德高望重的老头儿。妈妈仔细盯了一眼年轻医生的胸牌,上面写着“医学博士”, 医学博士应该是水平可以的吧,虽然年轻,但学历高呀。妈妈在医学博士的示意下,忐忑地坐下来。
博士先发制人:“您是为别人来的吧?看得出来,您自己的心理没有问题,非常健康,那么是,为女儿?”
妈妈还真是被这博士一下子给镇住了,她有点张皇,左右看了看,又看看身后,没有别的人,诊室的门关得很严实。妈妈老实地点头交代:“是。可您怎么知道我是为女儿来的?”妈妈心里有点莫名的害怕,仿佛女儿身上的某些秘密让这博士给窥破了。
博士笑了:“您别紧张,这一点而也不神秘,我只是从您的眼睛、表情和身体动作姿势判断出来的,这是我们心理学专业唯一的技能,除此之外我们跟别人比一无是处。”
妈妈松了口气,对这博士有了些好感,看来他还真是挺有水平的。
“您女儿叫什么名字?”在正式进入话题之前,博士要登记,这是必需的。
“还要记名字吗?”妈妈问。
“要记。您看别的门诊不是也要记吗?”
但别的门诊对名字不敏感,妈妈想,那就记自己的名字吧。但说出口时,妈妈进一步说了一个假名字。
博士没有什么表示,认真地记下来,放下笔,说:“您想咨询什么问题?”
“我女儿有点幻听,是由一只猫引起的……”妈妈一五一十说下去,因为登记的是假名字,妈妈很放松,叙述得详细到位。
博士一直认真地听着,等妈妈说完了,博士说:“就这些吗?您叙述得真好,都不用我再问什么了,听得出您很有文化,应该是本科毕业。”
妈妈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在家里打了腹稿,我学中文的。您看,我女儿,不会是精神上出了问题吧?”
“这个嘛,我怎么回答您呢?我可以回答您这是心理上的问题,这样您就不紧张了。但是其实它也可以说是精神上的问题,只是还没有严重到符合精神病诊断标准的程度。但您不必紧张,不是说一提精神问题就有多么可怕,要说精神问题,我们每个人精神上都有问题,我自己也有精神问题,现在这个社会人的压力太大,学生的压力更大,但这并不可怕,只要对症施治就是了。从您女儿现在的表现看,她没有其它方面的异常,睡眠正常,没有抑郁,也没有其它的精神变化,幻听也只是在地下室里才有,属于一个具体的特定环境,她只是对这个特定环境敏感,过于敏感,这个问题并不多么严重,当然我们也不能让她这种状况任其发展,任其发展还是有危险性的,对她的成长也不利,因此我们还是要进行干预。”
“那怎么干预?”妈妈急切地问。
“嗯,”博士沉吟着,“有两种办法,一种是药物干预,一种是心理干预,看您选择哪一种。”
“药物,用什么药物?该不是治疗精神病的吧?”
“差不多。”博士说。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听说治精神病的药能把人吃傻,最好是能不用药就不用药,那种药一吃,孩子还怎么学习呀?”妈妈说。
“我也是替您这样考虑,那么我们就试一试采取心理干预的方案?正好我和我的导师在进行这项课题。”
“那,怎么干预呢?”
“很简单,”博士说,“您听好,您只要准备一份猫叫的录音带就行了,然后把录音带每天放给您的女儿听,最初的时候听的时间可以短一些,之后逐渐加长时间,我会给您写一个时间方案,您照着做就行,用不了多久,您的女儿就会好了。”
“啊?”妈妈有些吃惊,也有些怀疑,“就这么……简单?”
博士说:“真理都是最简单的。您的女儿是受了猫叫的刺激,这种刺激其实并不是多么强烈,要是一般人不会觉得怎么样,只是您女儿天生敏感,她也许是一个过于多情善感的性格。我们就针对她的敏感给她采取措施,让她变得不敏感,也就治好了她的病。在心理学上,这叫作降低她的感觉阈值。”
“感觉阈值?”
“是的,她不是对猫叫过于敏感吗?那就让她多听猫叫,听多了,也就不怕了。您知道,一个人,过于多情善感对自己是没有好处的。我们这样做,不但是对她治疗,对她将来的成长也有益。”
“可是,这样做,不会更刺激她吧?要是刺激得她更严重了……”妈妈担心地说。
“不会的。”博士说,“我们的治疗方案有科学的心理学基础和可靠的学术依据,您的女儿所受到的刺激是一个与她本身并无任何关联的事件,这个事件的再次出现并不会对她加重刺激,这与受到由本身相关的事件刺激有着本质区别。如果您的女儿受到了诸如失恋什么的她自己本身原因的刺激,我们绝不会采取这样的治疗方案。您放心,我们对您和您的女儿是负责任的。您看我给您制定的这个方案,根本不是为了挣您钱,您只花这次的一百元挂号费,连药钱都不用,如果我给您一个别的治疗方案倒反而更能挣您钱,但我只给患者选择最佳的治疗方案。有些人是从挣钱的角度做医生,但也有人是从医学和学术的角度做医生,我属于后者。”
妈妈听明白了,并且在心里认同了博士的方案,这当然是比吃精神药物更好的选择。
“好的好的,我照您说的办。”妈妈说。
博士在纸上写了一个时间表。
第一天:一分钟。
第二天:三分钟。
第三天:五分钟。
第四天:七分钟。
第五天:九分钟。
如此逐渐加长到半个小时。
博士又在上面写了个电话,把时间表递给妈妈,说:“请您每次让女儿听完之后,打电话把她的反应告诉我,等到她能听半个小时了并且反应平静,就彻底好了。不用吃药,不影响学习,还不用花钱,不但治好了病,还有利于她的心理成长,您看这方案好不好?”
“好。”妈妈说,郑重地接过时间表。
“但您记住,您准备的录音带应该是你们地下室里的那种猫叫才行,最好就是死了的那只猫叫的录音。”
“可我们没有录音呀,当时谁会想到这个呢?”妈妈说。
“那就需要你们去找类似的录音,这很重要。”博士说。
“可是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录音呀?”妈妈发愁了。
博士镜片下面的眼睛闪烁了一下:“这就要你们自己想办法了,只要想,总会有办法的。”
妈妈打电话叫回了爸爸。爸爸在政府部门工作,最近外派到南方去做一件工作,工作还没有完,但也必须叫回来了,女儿的事是大事。
电话里已经讲清了原委,爸爸回到家后需要做的是跟妈妈一起执行医学博士制定的方案。首要问题是如何准备录音带,准备一个录有女儿在地下室里听到的那样的猫叫的录音带。显然这东西没地方去买,也想不出能到哪里去借,爸爸尝试着给几个他认为相关的机构打了电话,也都表示没有。
爸爸妈妈最后商量:那就捉一只猫吧。
这个城市里的流浪猫是很多的,但却并不容易捉,因为它们都对人类保持着应有的警惕。爸爸费了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的时间,弄脏了鞋子和衣裤,仍然无功而返。这不怪爸爸笨,而是在自然条件上人比不上猫,爸爸没有猫跑得快,上蹿下跳的动作也没有猫灵活,因此他总是追不上猫,他还买了火腿肠企图诱骗一只猫,然而那只猫没有上当,却又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叼走了火腿肠扬长而去,最后爸爸趁着夜幕的掩护曾在垃圾箱里堵住了一只猫,但搏斗的结果是那只猫逃脱了,还差点抓伤了爸爸的手,幸亏爸爸事先戴好了皮手套,否则还要去打狂犬疫苗。
爸爸疲惫地回到了家里,无计可施地吸烟,妈妈一边安慰爸爸一边跟爸爸一起继续想办法,这回是妈妈想出了办法,妈妈说:“要不,咱们去买一只猫吧?”
“买一只猫?”
“嗯,我们去宠物市场买一只猫。”
“对呀,你怎么不早说?也免得我费这么大劲去捉了。”爸爸说。
妈妈说:“我也是刚想到的。原来只想着捉一只流浪猫,没有往宠物猫身上想。”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妈妈就去宠物市场买猫。宠物市场很繁荣,各种各样的动物各式各样的品种让人眼花缭乱,除了猫狗,还有老鼠、刺猬、蜥蜴、蟒蛇等等,还有猪。叫声也是此起彼伏,在猫叫狗叫的主旋律中夹杂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此时爸爸妈妈对声音很敏感,他们每到一个摊位都先要听一听猫叫的声音如何,如果哪只猫不肯叫,还要摊主捅捅它让它发发声,爸爸让妈妈仔细听,看叫声与当初地下室里那只猫的声音相不相像。他们听了十几个摊位,确定了有三只猫符合地下室猫的声音特征,最后选择了三只中最便宜的一只小白猫买了下来,因为爸爸妈妈要的只是声音相像,品种好坏无所谓。
买到了猫,爸爸妈妈把它放进事先准备好了带来的一只装色拉油的纸箱里,打了车回到自家的小区,爸爸走在前面开路,妈妈抱着纸箱跟后,看看周围没人,出租车也开走了,他们贴着墙根悄悄转到了地下室外面。
再看看周围没有人,爸爸往前面的另一处住宅楼扫了一眼,没发现有人监视这里,于是跟妈妈对了个眼神,二人蹲下身,妈妈打开了纸箱,爸爸从纸箱里拿出了新买的小白猫,小心地捧着送进了7号地下室的窗子,一松手扔了下去。
扔完了猫,爸爸妈妈又一起到几十米外的垃圾箱扔掉了纸箱,然后才一起回家,上楼梯前,妈妈跑去地下室里听了听,那只猫果然在叫,妈妈很激动,跑回来向爸爸汇报:“叫了,叫了!”
爸爸压抑着道:“小点声,我们先回家。”
回到了家里,爸爸开始摆弄录音机,现在还不必给猫录音,要等一等,但现在要试试录音效果。爸爸要妈妈朗读一段文章,几分钟后放出来一听,录音的效果很好,一点儿也不失真。录音机是名牌的,当初是为女儿学英语买的,曾反复挑选,后来有了复读机,才闲置了。
第二天,爸爸妈妈开始到地下室里给猫录音。
第三天,也录了音。
第四天也录了音。
第五天没有录,因为那只猫没有了声音。
有了录音,爸爸妈妈再做预谋,当小姑娘中午放学以后,吃完了饭,正在吃水果,妈妈突然就打开了录音机。声音一出,小姑娘像被针刺了一下,本能地捂住了耳朵。妈妈让小姑娘把手拿下来,并严肃解释说这是在给她治病,小姑娘不肯,妈妈就上前掰开了小姑娘的手,小姑娘跑进了自己的房间,爸爸妈妈又捧着录音机追进房间,强迫着她听足了一分钟才罢手。
第二天,听足了三分钟。
第三天,五分钟。爸爸妈妈严格按照医学博士制定的方案执行。
看来博士的治疗方案真是很科学,当小姑娘能听满半个小时后,她就能自己去地下室里推自行车了。妈妈高兴地给博士打电话汇报,博士说行了您女儿已经治好了,不用再听录音了,您能不能把录音带送给我,我留个纪念。妈妈说行。
爸爸妈妈也进行了庆祝,晚上炒了几个好菜,爸爸喝了二两好酒,妈妈也喝了一杯红酒。爸爸明天还要去外地继续工作。
妈妈说她明天就把录音带给博士送过去,也顺便表达感谢。妈妈又想到了那只猫,忽然说:“那只猫是纯白的吧,没有一根杂毛,现在想,还挺漂亮的。”
爸爸说:“是吗?我没有注意。”
已经是几个月以后了,7号地下室业主易人,新主人入住了,来打扫地下室。
这时候,小姑娘已经在地下室里来去自如,不但再也听不到猫叫,连这件事也忘得差不多了。
新主人是一对年轻夫妇,新来的夫妇用铁锹铲出来两张皮,一张是猫皮,还有一张也是猫皮。猫皮是完整的,外表的部件和器官都在,不知里面的器官部件还在不在,是由于失水而干枯了,还是被蚂蚁和蛆虫吃掉了?反正是变成了一具干瘪的皮囊。男主人小心翼翼地端着铁锹,免得猫皮上的灰尘飞散,女主人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他们一边往外送猫皮,一边猜测着议论:
“怎么会有两张猫皮呢?哪里来的猫呢?”
“肯定是从窗子跑进来的,进来又出不去。那窗子是坏的。”
“怎么没有人把它们放出去呢?这有多久了?起码一年了,都干成两张皮了。”
“真倒霉,脏死了!”
小姑娘恰好从地下室里推车子出来,新来的夫妇因为走得慢,就侧过身,让小姑娘先过去。小姑娘淡淡地看了一眼铁锹上的猫皮,没作声,也没跟新来的夫妇打招呼,她紧走几步抢在前面顾自推着车子走,到了楼门口,头也不回地骑上车子上学了。
本文创作于2010年3月,发表于《人民文学》2010年第6期,入选《2010年中国短篇小说年选》(洪治纲选编)、《2010年度短篇小说精选》(林霆 段守新选编)、《2010-2011<延河>名家推荐书系短篇小说卷》(贾平凹主编)和《2010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 中国小说学会评选),并获得2010年度《人民文学》优秀作品奖。《青年文摘》2011.6选载。《儿童文学选粹》2011.2选载。入选《最佳中国少年文学读本》(方卫平主编)。
作者简介
张玉清,1966年出生,籍贯河北省香河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廊坊市作家协会主席,河北省儿童文学委员会副主任,《人民文学》杂志签约作家。2005年被评为第二届河北省“十佳青年作家”。 四次获得冰心儿童文学图书奖,两次获得河北省文艺振兴奖,三次获河北省“五个一工程奖”。短篇小说《地下室里的猫》获《人民文学》2010年度优秀作品奖,《一百元》获第二届孙犁文学奖。2018年评为河北省燕赵文化之星。
多年从事儿童文学创作,已出版作品三十八部,并有二十万字在日本翻译发表,日本作家笠原肇在日本出版了对玉清作品的研究专集《玉清研究》。作品文字清澈明快,构思精妙,洋溢着少年的激情,颂咏青春的诗情画意,又总在不经意中流露深意,张玉清的作品总以真实的现实感呈现思想的锋利与人性的沉重,是少有而独到的纯文学作品。
代表性长篇小说、长篇童话有《少年行》《画眉》《长不大的男孩和长大的女孩》《危险的夏天》《陪你去流浪》《诺亚传奇》《鼠洞奇遇记》等;主要文学作品集有《青春风景》《地下室里的猫》《张玉清直面青春系列作品集》等;绘本作品有《做成标本的小燕子》《女孩和蝉》等。
近年,在《人民文学》、《花城》、《山花》《青年文学》等杂志发表《地下室里的猫》等成人文学中短篇小说多篇,其中《地下室里的猫》《一百元》等多篇入选《小说选刊》《小说月报》和各类年选本。并有《蜘蛛茧》等八篇作品进入《人民日报》《文艺报》等发表的中国年度短篇小说述评。
Lü Lina 吕丽娜
拥 抱 吕丽娜
从前的从前,有个小小的世界。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走来走去,互相拥抱:山和山拥抱,树和树拥抱,河和河拥抱,花和花拥抱,草和草拥抱。要是一座山感到孤独了,它就会迈着笨重的步子,走向另一座山,笨拙、缓慢地拥抱对方,直到它的孤独烟消云散。
树和树的拥抱更加热情、奔放一些。它们会把纠结的树根从土里拔出来,飞快地奔向对方,深深地互相拥抱,很久才分开,这是因为它们的枝杈往往会在拥抱的时候缠绕在一起的缘故。
河流之间的拥抱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克服更多的障碍,所以一条河一旦和另一条河拥抱,它们就不再分开,而是汇成一条更大的河。
更多的拥抱发生在花和花、草和草之间。与山和树相比,它们是那么渺小和软弱,所以大部分时间里它们都喜欢抱成一团,哪怕有许多的叶子和花瓣因此被挤掉,哪怕它们身上的刺把彼此弄得很疼。不过,有的时候它们还是不得不四散奔逃,躲避山们和树们可怕的大脚,躲避奔腾着流过的河水。
日子一天一天飞快地流逝,古老的太阳升起又落下,这个小小的世界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姑娘来了,她大叫一声:“停!”
小姑娘说:“从现在开始,山不光要和山拥抱,还要和树拥抱、和花拥抱、和草拥抱、和河拥抱……树也一样,不光要和树拥抱,还要和山拥抱、和河拥抱、和花拥抱、和草拥抱……总之,谁都不要只拥抱同类,而是要互相拥抱!”
刹那间,这小小世界里的一切都呆住了。拥抱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生命,这样的事情,它们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
这一定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一件需要花许多时间去学习的事。
不过,这也一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一件值得花时间去尝试和学习的事。
从这一天起,这个小小的世界每天都发生着神奇的变化……
后来,小小的世界长大了,安静了,所有的东西不再能够走来走去,互相拥抱。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因为现在每一座山都被花、草和树木覆盖着、依偎着,还有清清的河流在山间活泼地流淌;花草树木之间更是亲密无比,它们共同组成了许多美丽的森林;河岸上开始有花草和树木生长,有一些花草还学会了在水里生长;为了和花草树木更亲近,很多河流还为自己做了可爱的小岛。
再后来,这里开始有了野兽和昆虫、飞鸟和游鱼,也渐渐有人类来定居。
在这里,所有的生命都不会孤单,因为它们懂得怎样彼此拥抱。
作者简介
吕丽娜,1996年开始发表作品。迄今发表各类儿童文学作品作品百万字,出版童话书100余册,主要童书作品《小女孩的名字》《丁香小镇的菊奶奶》《五只小兔子的远方》《对着一千颗星星许愿》《麦先生的秘密》《熊猫桐桐绘本丛书》等。作品《两个朋友,三个故事》《一片叶子的故事》《小青蛙的早晨》先后获2002、2004.2 008年冰心儿童文学奖,《如果你有一块钱,小熊……》获2009年陈伯吹儿童文学奖。《小女孩的名字》获得第第10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小木偶的故事》入选人教版小学语文教材。《丁香小镇的菊奶奶》(节选)入选日本中文教材。《诗意大的长大》入选新加坡中文教材。《五只小兔子的远方》入选2013年中国影响力图书。《熊猫桐桐绘本丛书》入选“十二五”国家重点图书出版规划项目。《流浪狗和他的巫婆朋友》入选2009年德国“白乌鸦书目”。
Gao Hongbo 高洪波
一首诗的诞生 高洪波
一条鱼
游动在水中
一朵云
漂浮在空中
一头虎
徜徉在山岭
一穗麦
生长在田野
一首诗
正是这样诞生着
作者简介:
高洪波,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主任。曾任中国作协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中华文学基金会理事长、《诗刊》主编等职。代表作有散文集《悄悄话》、诗歌《我想》、《高洪波文集》(八卷本)及《高洪波文存》(九卷本)等,作品曾获中国出版政府奖、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五个一”工程奖、国家图书奖等,图画书“快乐小猪波波飞系列”累计销量超百万册,版权输出到法国、韩国、越南等国家。
Li Donghua 李东华
我有两只眼睛…… 李东华
我有两只一模一样的眼睛,
它们看到的风景却截然不同……
我的右眼看到一只
偎在妈妈怀里的小鸟,
把春夜睡成一个甜甜的梦呓。
而左眼看到的那一只呢?
洁白的羽毛,在猎人的枪口下
洒落一地。
哀鸣,叫疼四月的黄昏,
一声高,一声低。
我的右眼看到树上娇嫩的花苞,
在微风里调皮地荡着秋千,
听蜜蜂奶奶哼起温暖的童谣。
而左眼看到的那一枝呢?
插在谁家的花瓶里,
装饰了别人的心情,
却永不能绽放属于自己的美丽。
我的右眼看到一个
贪玩的小姑娘
在春天的花园里迷了路,
等着蝴蝶来认领
而左眼看到的
却是一个黑皮肤的孩子,
向着荒凉的大地,
举起了饥饿的双臂。
我有两只一模一样的眼睛,
它们看到的风景却截然不同。
这其中的缘由我总也想不明白,
只能一只眼睛洋溢着欢笑,
一只眼睛默默地流下伤心的泪水……
作者简介:
李东华,女,1971年重阳节生于山东省高密市。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曾任《人民文学》副主编,现任鲁迅文学院副院长。出版有长篇小说《少年的荣耀》《薇拉的天空》《焰火》、童话《猪笨笨的幸福时光》等作品20余部,曾获中宣部第十三届、十五届“五个一工程奖”,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及冰心儿童图书奖等奖项。2017年入选中宣部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工程。